做火调工作这么多年,总有几件事儿让人印象深刻。2018年9月28日刚上班,我就接到石家庄市裕华区消防大队打来电话,言语中有些焦急和困惑:当天凌晨石家庄车航充电设施服务有限公司胜南站发生火灾,造成多辆电动厢式货运汽车过火,请求支队到场技术指导。说实话,我此前也未接触过电动货车类的火灾,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场,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,心里没有底。因此去现场之前,我要求电动厢式货运汽车以及充电桩的厂家技术人员全部到场,以便就相关问题进行咨询。但我知道,每一个火场,对我们火调员来说就是一次考场,再难也要上。
伴随着忐忑的心情,我到达现场后,发现7辆电动汽车及7套充电桩不同程度过火,经勘验,现场被烧损的7辆汽车从东向西依次为1、2、3、4、5、6、7号汽车。1、2、3号汽车未充电,后四辆车处于快充状态。两侧的1、2、6、7号汽车局部轻微过火;3号汽车整车过火严重,车头过火后向西侧倾斜,两侧轮胎全部烧损仅剩轮毂;4号汽车全部过火,车身向东侧3号汽车倾斜。从现场初步勘验可以确定,7辆汽车过火程度由3号、4号汽车分别向东西两侧依次减轻。
通过调取视频监控,可以排除人为放火,但因摄像头距离较远只能确定最初出现明火的位置为3号和4号汽车中前部。经询问及现场勘验证实,4号汽车由3号充电桩给予充电,充电线正是由3号充电桩引出,经过3、4号汽车之间,接入到4号车左侧驾驶员下方的充电口的。
我将目光聚焦到了充电线上,该电线绝缘皮大部分已被烧毁,露出5股铜导线。
现场询问充电桩厂家的技术人员得知,其中3股较粗的为动力线缆,另2股较细的为信号控制线。我边问边整理充电线,突然发现其中的三根主线有一根铜线出现熔痕并缺失将近2厘米,虽然其余两根主线完好无熔痕,会不会因为充电线长期与地面摩擦绝缘皮破损,一根主线搭铁或者对地短路形成的?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送天津火灾物证鉴定中心进行鉴定!
本以为鉴定结果出来以后,这场火灾的原因就能水落石出,可就当我满怀期待的时候,鉴定中心给出结果——火烧熔痕!不是充电线故障引发的火灾?会不会是充电桩本身故障的原因呢?
这个疑问萦绕在我的脑海,必须再次进行勘验,在现场我发现充电线接近充电桩的部分绝缘皮烧毁较轻,这样充电桩本身故障的可能性就更小了。这时充电桩技术人员跟我反映他们厂子就在本市,为了把充电桩的工作原理搞清楚,我立即到生产厂家请教学习,并在车间内做了各种试验,从理论和痕迹上彻底排除了充电桩故障导致火灾的可能。
火灾原因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,调查工作再次陷入迷茫。这时我第三次来到现场重点对4号电动汽车进行勘验。通过对4号汽车铁质构件以及该车后货箱的货物倾倒状况进行勘验,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了电动汽车左侧电池舱的部位。
电动汽车的电池舱分别设置在汽车底部左右两侧,电池依次整齐排放在电池舱内。由汽车厂家技术人员将两块电池舱取下后平铺在地面,发现两块电池舱前部的铁皮表面均出现电打火留下的孔洞,奇怪的是,右侧电池舱的外部铁皮电打火留下的孔洞反而比左侧的多。
如何解释这一反常现象又成为我急于解决的问题,这个问题捉摸不透,不敢贸然打开电池舱。无奈,只好打电话向天津火灾物证鉴定中心求救,物证中心技术人员给的答复为:这些孔洞为完整电池搭铁放电所致,孔洞多正说明电池舱内完好的电池多;相反,发生故障的电池着火后,已没有电量能够搭铁放电造成孔洞,孔洞少说明发生故障的电池多,所以这些现象正常。
专家的理论支持,打消了额心中的疑问后,我让工作人员打开两块电池舱进行对比。右侧电池舱的边缘密封条完好,内部电池排放整齐;左侧电池舱的边缘密封条碳化严重,前部的电池分布散乱、损坏严重,中后部电池排放整齐。
根据以上所有现场勘验分析,最终认定该起火灾为4号汽车左侧电池舱内前部电池故障所致。
终于,我火调生涯中的第一起电动货车类的火灾勘验工作,尘埃落定。
但是,让我没想到的是,就在半年后的2019年4月8日,裕华区消防大队再次打来电话称,石家庄车航充电设施服务有限公司学苑路站发生火灾,四辆新能源汽车不同程度的烧毁,怀疑由上次同品牌同型号的电动厢式货运汽车引起,请求到场技术指导。我接到电话后既无奈又兴奋,有上次火灾认定的“宝贵”经验,我胸有成竹地组织全市火调人员到场进行见学。
火灾现场由北向南依次为1、2、3、4号汽车。除2号汽车未充电外,其余三辆均插着充电枪。经现场勘验,1号汽车右前局部过火;2号汽车大部过火,右前部烧毁最重;3号汽车过火痕迹左侧较右侧严重、前侧较后侧严重,四处轮胎全部过火仅剩轮毂;4号汽车左前部过火严重,右后部未过火;3号汽车上部顶棚过火烧损脱落最为严重。对3号车前方充电桩进行勘验,充电桩前面板外侧变色重于内侧。所以确定该火灾由3号车,也就是与上次同品牌同型号的电动厢式货运汽车引起的。
现场对该车电池舱进行拆卸,拆卸下来的电池舱分为左右两块,左侧电池舱较右侧严重,左侧电池舱靠车头方向过火严重;有了上次的调查经验,我迫不及待的将电池舱打开进行对比,左侧电池舱的边缘密封条几乎全部烧毁,右侧电池箱的边缘密封条仅前部烧毁,后部完好保留。
显而易见,这场火灾的起火原因为3号汽车左侧电池舱内前部电气故障所致。
都说火灾不可复制,每起火灾各不相同,但是,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发生的这两起火灾,不仅起火车辆品牌、型号相同,起火部位、起火点乃至起火原因都相同。
后来,在调查完这两起火灾不久去四川消防研究所见学,授课老师在讲到四川本地一起电动汽车火灾时,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照片,也是一个左边电池舱前部电池故障引发的火灾,我举手提问:这个是不是某品牌某型号的?老师一笑,果然,被我猜中。
有人说,我们就像火场的福尔摩斯。正是一次次细致勘查,一点点抽丝破茧,距离火场越近,我们距离真相就越近。我们始终相信,实践出真知。
来源:中国消防